程暮时脱口而出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
安凝玉愣了一瞬，不敢相信的红了眼。

胸腔之中情蛊涌动，痛意钻心。

伤痛至极的模样让程暮时的心狠狠颤了下，眸里掠过愧意：“凝玉，刚刚我只是一时情急才会那么说。”

可越是情急之下说的话，越说明他心里的真实想法。

安凝玉扶着腰，硬生生忍住疼：“不管你怎么想，夭折是这孩子的命，我无能为力。”

程暮时胸腔里又涌上一股无名火：“不帮就不帮，你总提命做什么？”

“还是你想用这件事情威胁我？”

话如锐利匕首，狠狠划开安凝玉心上的腐烂伤口。

她指节攥的发白，颤声反问：“我威胁了你什么？”

程暮时面如冰霜，黑沉的瞳孔里满是猜忌。

对峙间，一道提示音打破沉寂。

程暮时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，眉宇间冰霜褪去，敷衍了安凝玉一句。

“算了，我说不通你，你休息吧。”

接着匆匆转身离开。

他全程没有问过安凝玉后腰的伤，与那个当初宠她、她受一点伤都会紧张的程暮时判若两人。

更如刀锋刮她心的，是程暮时手机上给阮楠备注【孩子妈妈】。

一时之间，安凝玉都快分不清，究竟是后腰的伤痛，还是心更痛。

她缓了又缓，才忍着疼挪动脚步回禅房。

不料没走两步，观门口就传来一道尖锐的辱骂。

“一个装神弄鬼的破地方，也敢危言耸听咒我孙子，我今天非要给它点颜色看看！”9

安凝玉身体一僵，闻声望去。

四目相对。

程母满脸嫌恶走进观里，身后跟着一大群黑衣保镖。

见到安凝玉，她就破口大骂：“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，到处宣扬我儿子把程氏做到今天是沾了你的光。”

“呸！也不看你什么货色，给我砸！”

身后的保镖闻声而动。

霎时，叮铃哐啷的打砸声不断。

来上香的人四处尖叫躲避，年幼的师弟纷纷上前阻拦劝说却被推到在地。

程母趾高气扬，还在怒骂。

“敢说我孙子夭折，那今天我就替天行道，铲了你们这些程建迷信！”

安凝玉耳边嗡嗡作响，心口疼的仿佛在滴血。

天清观立观至今，一直以行善解困受万人敬仰朝拜，就算是最苦难的时候从没被人这样打砸过。

现在发生的这一切，都是因为她……

“都住手！”

安凝玉红着眼呵止，强按下翻涌的情绪看向程母，违背着心说。

“是我撒了慌，阮楠的孩子能活，你叫程暮时和阮楠来，我亲自给他们道歉。”

见她低头，程母更加得意，走上前抬起手一下下的戳安凝玉的额尖。

“早道歉不就完了？要是我的孙子活不下来，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！”

安凝玉额尖被戳的通红，却仍旧忍着没开口。

程母却还觉得不够解气，嗤笑唾骂：“安凝玉，别忘了你这条贱命也是我儿子救的。”

“我要是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，早就找个地方死了算了！”

观里大多数都是弃婴，这话无疑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。

不少人都红了眼，年幼的师弟甚至忍不住，眼泪直掉。

安凝玉几乎是硬生生逼退眼里的泪意，咬牙问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是被父母抛弃的？”

“你说我可以，但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，我也不介意用这些神神叨叨的手段让你付出代价！”

程母被她眼里的狠决吓得止不住后退。

她顿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，指着安凝玉骂：“真是一个疯婆子，我懒得和你计较！”

说完又暗啐一声“给我等着”，才带着人下山。

哄闹散去，观内终于安静下来。

满地狼藉如针刺在安凝玉心上。

她哽了又哽，放缓声音哄师弟们：“我们先把来上香的客人送走，再收好东西，这几天关门，不接待观客了。”

年幼的师弟们含着泪点头照办：“是，师兄。”

观里规矩，男女一律只称师兄弟。

安凝玉颔首，思绪重重关上三清殿门，跪在三清神像面前，虔诚叩首。

“天清观养我长大，现在却还要因我备受误解和欺凌，是我惊扰了祖师爷。”

她终于忍不住，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：“弟子明白，天道循环，命格难改，弟子会把这条命还给程暮时，了却此桩劫难……”

不知过了多久，天色渐晚。

安凝玉才直起腰，恭敬上香。

看着香炉里烟熏袅袅后，她才放下心离开。

不料转身的瞬间，一缕夕阳金光落进大殿，殿中神像看起来像是忽然闭上了双眼，刚点燃的香烟嘭的一声，断裂在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