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北柠想说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
是了，周慕深怎么会是她的依靠！

“陆北柠？”

周慕深提高声音，那头诡异的沉默，让他莫名心乱。

好几秒，陆北柠的声音才传来，“我今天有事，能换个时间吗？”

周慕深冷笑，“换个时间？陆北柠，你以为我像你那么闲？口口声声说要离婚的是你，关键时候闹失踪的也是你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
陆北柠面色发白，声音沙哑道，“我今天真的有事，走不开，你看你哪天有空，时间你定，我一定准时到。”

“我没工夫陪你闹！”

冷冷丢下这句，周慕深就挂断了电话。

陆北柠攥着手机，好久才自嘲一笑。

每一次，在她最需要周慕深的时候，他永远都是不在，希望落空久了，突然也就不再期待了。

她孤零零地坐在寂静的等候室，度过了漫长的一小时，直到护士来通知她转病房了，她才惊醒过来。

贺雨柔被有惊无险的被抢救了过来，不过医生告诉陆北柠，她母亲身体各部分机能都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衰退，这不是个好现象，让她做好心理准备。

陆北柠道了谢，送走医生，让护工帮忙打了盆热水。

见她去拿毛巾，护工赶紧道，“陆小姐，我来吧。”

“没事，我自己来，姐，你休息去吧，有需要我再叫你。”

见她这么说，护工也也就出去了。

陆北柠拧干毛巾上的水，坐在床边给贺雨柔擦拭身体。

事故发生到现在，已经六年了，贺雨柔也是这个状态在病床上躺了六年。

她全身的肌肉几乎已经萎缩殆尽，躺在病床上的身体，形同枯槁，每天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，即便这样，这副身体依然日复一日的衰弱下去。

也许哪天睁开眼，她就再也看不见她了。

人真的是很奇怪，小时候贺雨柔对她其实并没有多好，她是个严格的母亲，对自己管教很严，孩子更像是她精心雕琢的一件作品，母爱只是她完成她的期许时的附属产物。

可是孩子对母亲的依赖，似乎是天生的，就算那少到苛刻的母爱，也是她无法舍弃的东西，哪怕贺雨柔一辈子就这样躺着，她在世上行走就没有那么害怕。

还好，她还活着。

她仔仔细细将她前半身擦拭了一遍，翻身就只能找护工来帮忙。

等忙完这一切，自己也是大汗淋漓。

贺雨柔病房的洗手间，只有晚上八点以后才供应热水。

护工说楼下有个公共浴室，专门供陪护人员使用的，让她可以去那里洗一洗，并热心的借了她一套衣服。

陆北柠道了谢，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护工说的公共浴室。

正是医院用晚餐的时间，所以浴室基本没什么人。

洗完澡出来，身上清爽许多，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。

外面天色已经变得灰暗起来，已经七点半了。

白天温度高，晚风也带着暖意，陆北柠没有着急回去，而是去了二楼的露台吹风。

手机里除了微博私信，只有唐笑笑给她发了条微信，问她去哪儿了，怎么还不回来。

陆北柠给她回了句，“在我妈这儿。”

唐笑笑很快回复，“阿姨怎么样？”

“还是老样子。”

“老样子也是好消息，说不定哪天奇迹来了，阿姨就醒来了呢。”

听了她的安慰，陆北柠心里好受了一些，回道，“借你吉言，你晚上先睡吧，我大概要晚一点回去。”

“好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
陆北柠给她回了一个“爱你”的表情。

“咔嚓——”

周围瞬间亮了一下，陆北柠猛地回头，离她几米远的地方，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，正拿着手机，摄像头正对着她，人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。

见她回头，男子似乎愣了一下，有些腼腆的笑了笑。

陆北柠抿紧唇，起身走到男子跟前，一把夺过他的手机，冷冷道，“没人告诉你，乱拍陌生人的照片，属于侵犯肖像权吗？密码多少？”

男子怔了怔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，但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，“0712”。

陆北柠解锁屏幕后，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刚刚才拍的照片，是楼下的夜景，并没有她的照片。

从闪光灯亮，到自己冲过来夺手机，也就几秒钟的时间，对方没有这个机会去删掉照片，唯一的解释就是，人家根本没在拍她。

陆北柠：“……”

大型社死现场。

她该怎么为自己找补？

正在她思索怎么挽回一下自己刚刚咄咄逼人的形象，对方主动开口，“不好意思，我只是觉得楼下的景色很美，让你误会了。”

陆北柠赶紧顺台阶下，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，是我神经太敏感了，太抱歉了。”

她把手机还给对方，“你拍的照片挺好看的，是摄影师吗？”

男子笑道，“不是，兴趣爱好而已。我看你对闪光灯这么敏锐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？”

陆北柠并不是一个对陌生人能打开话匣子的人，但是男子的声音温和又悦耳，莫名让人觉得亲近，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。

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就是有次被一个街拍的团队拍到了，他们没有把照片处理就发到了网上，对我造成蛮大的困扰，所以对这种事比较敏感。”

“难怪。”莫明轩笑了笑，“你很上镜，我大概能理解摄影师没有处理照片的心思，当然，这是违法的。”

被人夸赞会让人心情愉悦，更何况是这种高情商的夸赞，陆北柠心情都好了许多。

她刚想说话，护工就打来了电话，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，陆北柠眼睛都亮了几分，挂了电话，飞快地跟男子说了句，“谢谢。”抓着衣服，风一样跑了出去。

莫明轩怔愣在原地，接着又笑起来。

等他回到病房，沈青川正“斯哈”着让护士轻一点，见莫明轩进来，说道，“我还以你把我丢这儿，自己跑了。当年你走的时候，我脚骨折，如今你回来，我又被玻璃扎到手，你说你是不是克我？”

莫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你今天这手，伤得非常好。”

沈青川：“……”